[金东]西装与卫衣
——破镜重圆……吧
——5000➕
李鹤东搬出去以后,谢金出门更少了。
家里有囤起来的日用品,方便面管够。谢金一个宅家工作者也不用坐班。以床为圆心三米为半径,谢金能一天一天不出圈。
他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事。画画画累了,沏个泡面打开手机。微信界面打开又退出——没有消息。
哦对了,谢金是个画画的,最近在给一个小说画插图。
李鹤东搬回自己的房子。
李鹤东的房子是拆迁赔的,很多年了。能在北京这么个地方有片瓦遮头就很不容易了。
谢金能遇见李鹤东是因为他当时在大学里做研导,李鹤东是他的学生。本来是很安稳的工作,顺理成章地认识李鹤东,顺理成章地和李鹤东天天泡在一起,最后顺水推舟,在李鹤东研究生毕业那天把他推进自己家。
后来李鹤东在一家挺有名的广告公司做了设计,朝九晚五平平淡淡。谢金工作不忙,自从李鹤东正式成为他的同居对象之后,谢金一改从前动不动就往学校跑的状态——小对象都追到了,美人在怀不香吗?
每天李鹤东下班回家,谢金要么在做饭,要么就是刚刚买完零食回来填满电视柜下面的抽屉。
谢金说是研究生导师,听上去像个秃顶大爷。其实年纪不大,比李鹤东只大个六七岁,头发颜色偏棕,每天出门前必须好好一顿整理。金丝边的眼镜衬着肤色更像是一个学究。每天一套不重样的西装,大部分是棕色或者黑色系的。看着人对着镜子整理领带,李鹤东不禁发问:你是教画画的还是教礼仪的呀?
“你跟了我三年你还不知道吗?走了,送你上班。”谢金把瘫在沙发上,大大咧咧穿着一件掉肩卫衣配牛仔裤的李鹤东揪起来。
后来的某一天,谢金突然跟李鹤东提起:“我辞职了。”
“哦………啊?!”李鹤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,“辞职??”
“我签了一个出版社,以后职业画画了。”谢金半开玩笑着对李鹤东说。
“不是你辞什么职啊?研导又不耽误你画画。”
谢金也没给出一个让李鹤东能理解的解释。
谢金只是觉得需要改变,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一种直觉。
之后谢金就很少穿西装了。每天早上做饭,叫李鹤东起床,送李鹤东上班,回来以后就对着电脑画画。累了就泡一杯茶,给李鹤东发个微信。冷了套一件长袖卫衣,热了就穿短袖——李鹤东才知道他也有除了西装以外的衣服。
谢金的画风很有特点,就像他本人一样温柔而又严谨,时不时穿插一点可爱的沙雕风格。他的作品总是很受欢迎。
李鹤东搬走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和打算的。
起因是一段对话。
那天李鹤东心情不好,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发呆。浑然不知的谢金突然坐在他旁边,问他:“鹤东,以后你想做什么?”
李鹤东被打扰心里有点不爽,硬生生地回答:“不做什么。”
“就一直这样?”谢金穷追不舍。
“对。”
“做一辈子广告设计吗?”
“是!”李鹤东已经开始不耐烦了。
“可是这样很没意思啊……”
“你管着管不着?”李鹤东生气了。
谢金也发现了,不再追问,点点头回到书房继续画稿子。
谢金走后李鹤东心里更烦了——这孙子什么意思啊?故意来嘲讽我的吗?——但他没有对谢金说什么。
一整天的坏心情笼罩着李鹤东,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,谢金在床边照例把李鹤东的头发吹干,抱着他睡觉。
轻微的呼吸声在李鹤东耳边规律地响起,李鹤东却睡不着了。
“他会不会觉得我没有目标,太平淡了……”
“他会不会觉得我目光短浅,随遇而安……”
“他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的了……”
“他在毅然决然放弃研导,却发现我和他并不志同道合……”
那一晚上,李鹤东想了很多,到了凌晨才睡。
那一晚上,谢金几乎纹丝未动,胳膊搭在李鹤东的腰上。
第二天早上李鹤东不出所料地赖床了,谢金来叫他的时候,李鹤东下意识蹭了蹭谢金的手:“我再睡五分钟,就五分钟。”
“你睡五分钟一上午就过去了,我还不知道你了,起来我给你做土豆沙拉了!”
李鹤东极不情愿地从床上挣扎着,但依然没有抵过早饭的诱惑。
谢金开车送李鹤东上班,路上迷之通畅连一个红灯都没碰上。李鹤东几次想对谢金说什么,却看着谢金专心开车的侧脸最终没有选择开口。
下了车,谢金照例对李鹤东说了一句:“在家等你。”却在话音未落时接到一通电话。
“诶,好,您稍等,”谢金捂住麦克风,对李鹤东做了个嘴型:“快去吧。”
李鹤东关上车门,没有回头走进公司。
“诶,您说。对对,我亲自把图案给您发过去……牌子上就写LHD&XJ就行了,好的,我回去给您发。”谢金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往家赶。他花了一周,改了n稿才给李鹤东设计好的情人节专属小漫画,现在非常需要谢金把它发送给蛋糕店。
李鹤东走到工位上怎么想怎么烦。
他确实没有什么远大理想,也不做不着边际,浪迹天涯的梦。如果他是个硕导,他肯定不可能去辞职,安安稳稳有稳定工资还不用坐班。可谢金却偏偏放弃这条安逸的道路,每天靠灵感活着,有灵感了就提起笔画画,没有灵感就放下笔出去找灵感。月末被编辑催也不慌,小爷胸有成竹。他的梦想是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李鹤东向往这种生活,但从没奢望过。
李鹤东打开电脑,看着那个修了无数稿依然不被满意的存档发愁。
“艹”
谢金对李鹤东的评价是:他看上去糙了吧唧,其实是个特别敏感的孩子。
可能是因为脑细胞死了太多,中午又没胃口没好好吃饭,李鹤东下午就发烧了。实在撑不住了去跟经理请假。
经理是个挺好说话的姐姐,看李鹤东没精打采的又发着烧,准了假。
他掏出手机想给谢金打个电话,转念一想谢金肯定在忙,又把手机揣回兜里,把又一张修改稿保存起来以后叫了个滴滴回家。
谢金在书房画画没有听见开大门的声音。
李鹤东看书房的门关得紧紧的,或许是因为生病吧,心里突然有点委屈……他觉得谢金应该不会看上自己才对。
李鹤东没有去打扰谢金,自己回到卧室换了衣服把自己塞进被子里,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谢金从书房出来给茶叶续水的时候看到门口李鹤东出门时穿的鞋。
谢金把李鹤东的鞋整整齐齐摆在鞋架上,推开卧室的门。李鹤东睡得很熟,眉头蹙起。谢金觉得不对,上前探了探李鹤东的额头,果然,发烧了。
床头没有水也没有药,肯定回来就睡了。
谢金放下茶杯转身进了卫生间,把毛巾用温水浸湿,叠成小块放在李鹤东额头上。到厨房用电热壶烧了开水,又把一小碗米淘洗干净了放进电饭煲里煮粥。从药箱里把药找出来放在床头。忙活完了谢金坐在床边一边等李鹤东睡醒,一边刷新微博。
谢金新开的微博账号,笔名“蚊金”——意为“即使是最微小的力量,也会有金子一般的光芒”。
新账号主要更新他的一些日常作品。因为颜值颇高(头像是自拍)且做研导的时候在圈内有一些人气,再加上网上连载的原创漫画。短短一个多月,谢金就已经圈粉无数。也无法避免有一些女孩给他私信:蚊金大大好帅!蚊金大大太温柔了吧,想嫁!
谢金对于这种话一笑了之,也不去回复。
李鹤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睁开眼睛天已经擦黑了。谢金就在他旁边。摸摸额头上的毛巾,有点凉。
“醒啦,试试表还烧吗。”谢金把体温计塞进李鹤东衣服里,“夹好了吗?”
谢金转身出去把电热壶里保温的温开水倒好,煮好的粥盛出来一起拿进卧室。
“37.8°,还有点烧。起来喝口粥再吃药。”
李鹤东从谢金手里接过碗喝着粥。
谢金把退烧冲剂倒进水里,找了跟筷子搅了搅——李鹤东不爱吃苦的,所以家里很多药都是冲剂糖浆之类的。
“中午没吃东西吧,”谢金一脸“看透你了”的表情,“来,把药吃了。”谢金用玻璃杯换走了李鹤东手里的碗。
李鹤东吃完了药,屁股下面一呲溜又躺回床上。谢金把被子和碗拿到厨房刷干净。
李鹤东看着谢金忙前忙后,心里十分受伤:他以为自己是个能站起来扛起一面大旗的爷们儿了,可是现在他的研导在给他刷碗……
“谢金,我……”
“睡你的觉!”
“凎”李鹤东现在好生气。
李鹤东躺在床上,半夜十二点。他拿出手机,点开微信,打开黑名单,里面只有一个人,两个字:谢金。
点开谢金的头像,点开朋友圈,头像下面写着:我来不及认真地年轻,待明白过来时,只能选择认真地老去。——三毛
自己走的突然,趁谢金出门时拿出收拾好的行李。飞快地去超市买了超级多的蔬菜水果鸡鸭鱼肉和方便面——谢金那几天特别忙,除了做饭几乎不出书房,这些,当做是感谢和房租了。当然,谢金可能不会稀罕。把钥匙留在房间里,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。
去车库开走自己的车——还是考研之前考的驾照,他真的很少开车。联系人微信全部拉黑。李鹤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,把车开出车库上了路他才平静下来。他是怕谢金突然对他说:“你走吧”的时候,他会哭。
那次他跟谢金吵了一架。谢金要带他去云南采风顺便旅游,他说自己工作没完成请不了假。谢金不喜欢李鹤东的工作,执意要带他走。为此两人冷战了两天。
“我走了,拜拜!谢谢您的照顾,我就不等您送客了。”李鹤东透过车窗,看着谢金的家。
李鹤东辞了广告公司的工作,跳槽到一家出版社做编辑了。
李鹤东最近在负责一部小说,作者是个网上挺有名的轻小说作家,笔名“兔小瑞”。因为插图不是他负责,也就没注意到插画后面的破折号另一端写着:“蚊金”。
李鹤东离开有小半年了。
小说的主题是“爱而不得”,而谢金则像爱而复失,相似的色调说着不同的心事。
起初的一个月谢金恨不得满世界找李鹤东——车开走了,工作也换了,手机打不通,微信也不回,李鹤东和谢金没什么共同朋友也没人可以联系——挺大一人瞬间从谢金的世界消失了。
李鹤东留下的钥匙下面压着一张纸:“咸鱼想去翻身了,别等我了。”
谢金似懂非懂。
“兔小瑞”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,李鹤东除了监督她交稿以外也会和她聊天。有时候会说起谢金。
“我和他分手了,早就分了……他挺好也挺温柔,可是我没有梦想,我够不到他。”
“可是……你就这么走了?!你怎么知道他不爱你啊?你这什么人啊?”
“姑娘,我是个爷们儿,我赖着他叫什么事儿啊。我不爱做梦,不爱做远大理想的梦,也不爱做沉浸在温柔乡里的梦。我给自己一嘴巴让自己醒过来,比将来他一脚把我踹醒好的多!他难受就难受一会儿,他知道我不适合他。我不想拖他一辈子后腿!”李鹤东一口气说完,闭上眼睛。
“……好吧……挂了……”
李鹤东把手机揣进裤兜,过了一会儿又拿出来。
打开联系人黑名单,静静地躺着一个名字:谢金。
选择
移出黑名单
拨打
通了
谢金在睡觉,被专属于李鹤东的铃声叫醒。
“李鹤东!”
李鹤东听见这一声,下意识想挂掉电话,“对不起打错了。”
谢金听出了李鹤东的声音。
“别挂!”
按下挂断键的手停了下来。
“鹤东……”谢金深吸一口气,“我撑不住了你回来吧……”
“有缘再见吧。”李鹤东心里发酸,还是挂了电话。
兔小瑞打来电话:“李鹤东,你说的谢金,是蚊金老师吧。”
“我真看不上你这样的人!你怕疼你拍拍屁股走人了,你伤害别人算什么呀?你不爱他我不刻意撮合,但是你说你是个爷们儿你拿出点爷们儿样来行不行?你敢不敢当着他的面说,说你怂,说你就是个缩头王八不敢出壳,说你不想脏了他的眼睛所以自己滚蛋!你敢吗?!”北京大妞数落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。
李鹤东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你别费老娘话费啊,说吧怎么办?”
“您帮我约他出来吧。”
李鹤东交代了点什么。
“对了,让他……穿西装。”
兔小瑞给谢金打了电话。
“好。西装?为什么?”
“行吧……我会的……”
谢金百般无解但也重新打开了衣柜。选了一套深棕色西装,洗了脸刮了胡子收拾干净了,梳了头发用发胶把头发定型。领带系好了站在镜前,有点以前做研导的样子,只是精气神装不出来。
兔小瑞订了谢金和李鹤东都喜欢的一家西餐厅——李鹤东告诉她的。
谢金踏入店门时门口的服务生有礼貌地问:“先生您好,欢迎光临,请问有预定吗?”
“刘瑞。”
“好的这边走。”
服务生把他带到一张桌子前,一边是沙发,一边是两把椅子,菜已经全部上好了。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低着头玩手机,见人来了,视线才从手机上离开。
男人瞥了一眼自己旁边的位置:“坐。”
谢金走了上次被挂电话的经历之后,不知道该说什么了,拉出一把椅子正要坐下,却听见男人开口:“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?坐这儿。”男人拍了拍身边的沙发。
这是谢金第一次这么拘束着见他。走到男人身边,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坐下。
男人看着这样的谢金,心软的一塌糊涂。
男人穿着掉肩卫衣,配一条牛仔裤,一双干干净净的鞋,翘着二郎腿。
“你嫌弃我吗?”
“啊?”谢金被问蒙了。
“你嫌弃这样的我吗?你穿着正装来见的人就这样随便一穿,不管合不合身,心不在焉地等着你,你嫌弃吗?”
谢金摇摇头。
“是不嫌弃这样的人,还是不嫌弃我?”
“不嫌弃你。”“鹤东我……”
男人把手指抵在唇前。
“如果我说,我以后也不能陪你去采风,只能日复一日坐在办公桌前,循规蹈矩,直到60岁,你都不嫌弃吗?”
谢金急忙摇头。
“别急,”男人脸上挂着笑,“吃东西,都凉了。”
“李鹤东!”
“别忙,你没想清楚呢。”男人拿起一块薯饼放进嘴里。
“我想清楚了……”没等谢金说完,男人叼着半个薯饼,塞进谢金嘴里。
男人把嘴里的薯饼咬断,擦了擦嘴角的油。
“都说了别急,我信你。”
谢金把嘴里的半个薯饼吃下去。
“鹤东……”
“以前是我怂,是我当那个缩头王八了,是我怕拖你后腿所以自己滚蛋了。今儿挑明了说,李鹤东离不开谢金,李鹤东烦了,李鹤东打心眼儿里唾弃自己了!你还要我吗?”
谢金封住了李鹤东的嘴,用嘴。
李鹤东料到了,没料到的是,谢金先哭了。
“谢金早就离不开李鹤东了。”
“吃东西,回家再亲。”
END
鸭,你看到这啦
彩蛋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李鹤东你回来,我撑不住了………”
“你该锻炼锻炼了,吃泡面吃的都胖这样了。再说了,你做个平板支撑这么多戏干嘛啊?”